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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7章 灵车碾雪兮,返我京疆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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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风声盖过,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悲戚,“你在宣府,守住了西城门,守住了边土……”nbsp话没说完,喉间突然发紧,他想起谢勉十岁那年,第一次跟着他去兵部库房看舆图,少年踮着脚指着宣府的位置问:“父,这里就是九边最险的地方吗?”nbsp他当时笑着摸儿子的头:“是险地,但也是家国的屏障,守好这里,就是守好咱们的家。”nbsp如今少年真的守在了那里,却再也回不来了。“没辜负父的教,没辜负大吴……”nbsp最后几个字,他说得极轻,像怕惊扰了灵位后的魂灵,又像在给自己找一个撑下去的理由。

    nbsp第二炷香插进香炉时,谢渊的目光落在了供案右侧的青瓷酒杯上。杯子是谢勉十六岁生辰时他送的,杯身素净,只在杯沿下有一道浅浅的缺口nbsp——nbsp是少年当年练刀时不小心磕在刀鞘上碰的,当时谢勉还懊恼了好几天,说nbsp“杯有缺,就像守土有缝,不吉利”,他却笑着说nbsp“缺处是记,记着要更用心护好该护的”。此刻酒杯里盛着半盏青梅酿,酒色澄黄,是谢勉最爱的口味,每年梅子熟时,少年都会亲手酿上几坛,留一坛给父亲,说nbsp“父守京师辛苦,喝这个解乏”。

    nbsp“你说要陪父喝酒,父给你备好了。”nbsp谢渊伸出手,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的缺口,冰凉的瓷面触感透过指尖传来,像触到少年当年带着薄茧的手。他想起谢勉赴宣府前一晚,两人在书房对坐,少年倒了两杯青梅酿,说nbsp“等儿击退瓦剌,就回来陪父喝个够,听父讲京师的事”,当时他还打趣nbsp“怕你回来时,酒都陈透了”,少年却拍着胸脯说nbsp“不会,儿定尽快回来”。如今酒杯里的酒还冒着一点浅淡的酒气,少年的承诺却永远落了空。“你尝尝,还是你喜欢的甜度,没敢多放糖,怕你嫌腻。”nbsp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目光落在酒杯里晃动的酒液上,仿佛能看到少年笑着举杯的模样。灵堂外的风卷着雪粒打在窗棂上,发出nbsp“沙沙”nbsp的声响,像是少年在轻声应和,又像是无声的叹息。

    nbsp第三炷香刚插稳,礼部侍郎林文便捧着祭文上前,玄色官袍下摆扫过供案下的蒲团,动作轻缓,生怕惊扰了灵前的肃穆。祭文是用洒金宣纸写的,字是林文亲笔,笔锋庄重,每一个字都透着对忠烈的敬重。“维德佑七年冬,宣府卫守备谢公勉,忠勇殉国,年二十有一。”nbsp林文的声音刚起,谢渊的手指便下意识地攥紧了身前的素布袍角,指节泛白nbsp——“二十有一”nbsp这四个字像一把钝刀,又一次扎进他心里。他眼前突然闪过谢勉第一次上战场的模样:那年少年刚满十八岁,穿着他亲手为其披的轻甲,站在安定门城头,眼里满是兴奋与坚定,说nbsp“父放心,儿定平安回来”,当时他还拍着儿子的肩说nbsp“好,父在城头等你”,那一次,少年真的平安回来了,还带了一枚缴获的胡兵弯刀,说nbsp“父,这是儿的第一份战功”。

    nbsp“公少怀壮志,习兵法,承父志,守边土……”nbsp林文的祭文继续读着,谢渊的目光却落在了供案上的环首刀上nbsp——nbsp那是谢勉从宣府带回来的最后一样东西,刀身卷了七处刃口,刃尖还嵌着一点胡兵的皮肉残渣。他想起少年当年学刀的模样,总是笨手笨脚地被刀柄磨破手,却从不喊疼,只说nbsp“父当年练刀也这样吗?”nbsp他当时笑着点头,心里却疼得紧。如今这把刀静静地躺在供案上,再也没有少年的手握着它挥向敌阵了。听到nbsp“力竭殉国,尸伏敌堆”nbsp时,谢渊的喉结动了动,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,却死死忍着没掉下来nbsp——nbsp他是大吴太保,是三军统帅,不能在此时失态,可他也是失去儿子的父亲,这份疼,怎么忍得住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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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奠酒时,谢渊端起那杯青梅酿,酒杯在他掌心微微晃动,澄黄的酒液沾在杯沿,像少年当年不小心洒在衣襟上的模样。他走到灵柩前,动作缓慢地将酒缓缓洒下,酒液落在棺下的素布上,晕开一片浅黄的痕迹,像一滴放大的眼泪,又像宣府西城门上未干的血。“儿守宣府,父守京师,父子共护大吴……”nbsp他轻声念着谢勉绝笔信里的话,念到nbsp“父子共护”nbsp时,声音突然顿了一下,喉间的哽咽再也藏不住,“勉儿,你没失信,父也不会失信……”nbsp他抬手摸了摸怀里nbsp——nbsp那里揣着谢勉的绝笔信,信纸被他反复摩挲得有些发软,仿佛能感受到少年写这封信时,指尖的温度与力道。

    nbsp祭文读罢,林文捧着祭文躬身行礼,声音比来时更显庄重:“太保,按《大吴礼制?丧仪篇》,家祭三香三奠毕,可暂封棺,以梓木盖覆,待陛下追赠诏旨下达后,再按五品官丧仪迁葬忠勇祠侧,与沈毅、卫峥诸忠烈为伴。”

    nbsp谢渊没有立刻应声,而是走到灵位前,小心翼翼地将案上的nbsp“死守边土”nbsp血书绢帕轻轻放在灵位右侧,与环首刀、青瓷酒杯并列nbsp——nbsp那是谢勉用命写下的誓言,是他作为父亲最珍贵的念想。他的指尖在灵位nbsp“谢公勉”nbsp三个字上轻轻拂过,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少年的头顶,“勉儿,先等等,父还得守着安定门,等击退了瓦剌,等陛下的诏旨来了,再送你去忠勇祠,那里都是像你一样的忠勇之士,你不会孤单。”

    nbsp说完,他才转过身,对林文微微颔首,声音虽仍带着悲戚,却已恢复了几分太保的沉稳:“有劳林侍郎主持,便按礼制暂封棺吧。只是……nbsp棺盖轻些,别惊扰了他。”nbsp林文躬身应道:“太保放心,臣省得。”

    nbsp一旁的老管家早已备好棺盖,是与灵柩同料的梓木,打磨得光滑温润。两名礼部吏员上前,动作轻缓地将棺盖覆在灵柩上,没有用钉子固定nbsp——nbsp按礼制,暂封棺只需盖覆,待迁葬时再正式封钉,也算是给逝者留一丝nbsp“待归”nbsp的念想。谢渊站在一旁,目光紧紧盯着棺盖,直到棺盖完全覆住灵柩,才缓缓闭上眼,深吸了一口气nbsp——nbsp像是在与儿子作别,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:安定门的烽火还没熄,他不能沉溺于悲伤,得赶紧回去,守住儿子用命护着的家国。

    nbsp谢渊点点头,走到灵柩旁,最后一次抚上棺木,仿佛在与儿子告别:“勉儿,父得回安定门了,城头还有弟兄们等着,还有京师的百姓等着。你在这儿好好待着,父会守住京师,守住你用命换来的太平,等击退瓦剌,再来看你。”

    nbsp他转身对秦飞道:“灵柩就托付给你和管家,务必照料好,某去去就回。”nbsp秦飞躬身:“太保放心,臣定不负所托。”

    nbsp管家想劝他多留片刻,递上一杯热茶:“太保,您刚回来,喝口茶再走吧?”nbsp谢渊却摆摆手,抓起放在一旁的镇国剑,转身走出灵堂。门外的雪又下了起来,落在他的素袍上,很快积了薄薄一层,他却浑然不觉nbsp——nbsp安定门的烽火还没熄,瓦剌还在窥伺,他不能耽于悲痛,勉儿在天有灵,也会希望他守住京师。

    nbsp谢渊策马返回安定门时,夕阳已沉到地平线以下,城头的烽火早早燃起,橙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素袍上,像染上了一层血。京营卒见他回来,皆躬身行礼,眼神里满是敬佩nbsp——nbsp他们都知道太保刚经历丧子之痛,却没多留片刻,第一时间返城督防,这份忠勇,让人心生敬畏。

    nbsp岳谦(从二品,都督同知)迎上来,递过一件玄色披风:“太保,天凉,您换了素袍,当心着凉。瓦剌方才派游骑袭扰过,被咱们打退了,不过看他们的动静,明日或许会大举进攻。”

    nbsp谢渊接过披风裹在身上,目光望向远处的瓦剌营帐,声音低沉:“士卒们的情况如何?粮饷还够吗?”

    nbsp“陈侍郎调拨的粮饷午后到了一部分,勉强够明日用,就是士卒们太疲惫,有的已经两夜没合眼了。”nbsp岳谦叹了口气,“方才还有卒子问,谢守备在宣府……nbsp是不是真的……”

    nbsp谢渊点点头,走到城垛旁,对着城头的士卒们高声道:“弟兄们,某有一事告知nbsp——nbsp某的儿子谢勉,在宣府西城门战死了。他死的时候,才二十一岁,身中五创,却仍挥刀斩敌,到最后一口气,还喊着‘守边土、护大吴!”

    nbsp士卒们沉默了,有的低下头,有的红了眼眶nbsp——nbsp他们大多见过谢勉,那个总跟在太保身后,笑着问nbsp“如何能当好兵”nbsp的少年,如今却成了忠烈。

    nbsp“某知道你们疲惫,知道你们想家。”nbsp谢渊的声音提高了几分,目光扫过每一张脸,“可你们看,远处的瓦剌营帐,他们想破城,想杀咱们的家人,想毁咱们的家国!勉儿在宣府,五百部卒饥乏,仍死战不退;咱们在安定门,有粮饷、有城防,难道还不如他们?”

    nbsp“不能!”nbsp士卒们齐声嘶吼,声音震得城头的积雪簌簌落下,疲惫仿佛被这股劲气驱散了大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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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谢渊拔出腰间的镇国剑,剑身在火光下泛着冷光:“好!明日瓦剌来攻,某与你们一起死战!咱们要让瓦剌知道,大吴的男儿,不管是在宣府,还是在京师,个个都敢‘死守,个个都能护家国!”

    nbsp“死守!护家国!”nbsp士卒们的嘶吼声再次响起,回荡在安定门的夜空。

    nbsp岳谦看着这一幕,悄悄松了口气nbsp——nbsp他知道,太保不仅是在鼓舞士气,更是在继承谢守备的遗志,用这份忠勇,撑住京师的防线。

    nbsp夜幕渐深,谢渊靠在城垛旁,望着远处的星空。寒风卷着雪粒落在脸上,他却不觉得冷,怀里的绝笔信仿佛还带着少年的温度。他轻声道:“勉儿,你看,城头的弟兄们都有士气,明日定能击退瓦剌。你在九泉之下安心,父会守住京师,守住你用命护着的边土,守住咱们的大吴。”

    nbsp天边泛起鱼肚白时,瓦剌的号角声如期响起,三万骑像黑色的潮水,往安定门涌来。谢渊握紧镇国剑,对身边的士卒们道:“弟兄们,准备迎战!让瓦剌看看,大吴的城头,永远有敢‘死守的男儿!”

    nbsp剑光照亮了黎明,也照亮了他眼底的坚定nbsp——nbsp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承诺,是一个臣子对家国的忠诚,更是大吴忠勇之士代代相传的信仰。

    nbsp片尾

    nbsp安定门之战,谢渊率京营卒死战一日一夜,斩瓦剌兵八千余,瓦剌太师也先被迫撤军,京师之危得解。战后,帝萧桓辍朝三日,追赠谢勉为从四品宣府卫副总兵,谥nbsp“忠烈”,命将其灵柩迁葬忠烈陵,与沈毅、卫峥等忠勇之臣相伴,入祀忠勇祠,春秋两季由礼部主持祭祀。

    nbsp谢渊仍每日督防安定门,每逢谢勉忌日,他都会亲自去忠烈陵祭拜,带着宣府的青梅酿、安定门的战报,坐在墓前,像父子俩往日那样,絮絮叨叨说着京师的近况、边土的平安。有时他会拿出那封绝笔信,轻声读给儿子听,读到nbsp“父勿为儿悲”nbsp时,总会红了眼眶,却又很快挺直脊背nbsp——nbsp他知道,勉儿希望他活得坚定,活得像个护家国的军人。

    nbsp百姓们感念谢勉的忠勇,自发在宣府西城门立祠,祠内供奉着他的环首刀和nbsp“死守边土”nbsp血书,每逢清明,总有百姓带着自家做的干粮、酿的酒来祭拜,对着祠堂说nbsp“谢守备,今年边土太平,您放心吧”。

    nbsp数年后,谢渊率师北伐,收复瓦剌所占的九边重镇。班师回朝时,他特意绕道宣府西城门,对着nbsp“谢勉忠烈祠”nbsp躬身行礼,声音庄重:“勉儿,父收复边土了,大吴的每一寸土地,都再也不会让胡贼践踏。你当年守的西城门,如今安稳得很,百姓们都过得好,你在天有灵,该安心了。”

    nbsp夕阳下,祠堂的匾额泛着暖光,像谢勉年轻的笑脸。风穿过祠堂,吹动案上的血书绢帕,似有少年的声音在回响:“父,儿守住边土了;父,大吴平安了。”

    nbsp卷尾

    nbsp《大吴史?列传第三十九?谢勉传》载:“谢勉,字继忠,太保谢渊长子。德佑七年,擢宣府卫正六品守备,守西城门,拒瓦剌三万骑,身被五创,力竭殉国,年二十有一。帝追赠宣府卫副总兵,谥忠烈,葬忠烈陵,祀忠勇祠。史臣曰:‘勉以弱冠之龄,承父志守边土,死战不退,其忠可昭日月。父渊哭祭毕即返城头,承子志护京师,父子同心殉国护邦,此乃大吴之脊梁也。”

    nbsp《玄夜卫档?宣府殉国录》补:“谢勉环首刀、‘死守边土血书,由谢渊献于太庙,与神武帝萧武遗剑、元兴帝萧珏北伐佩刀同祀,题‘边魂之鉴。帝命礼部铸‘忠烈金章,赐谢勉家属,诏曰‘章在如勉在,以彰其忠,以励后人。”

    nbsp《大吴史?帝纪?德佑帝传》载:“宣府、安定门之役后,帝嘉谢勉忠勇,命修订《大吴礼制》,增‘忠烈祠祀仪,凡边军将领赴任,必先至忠烈祠祭拜,以‘勉之忠自勉。又命谢渊主持九边防务整饬,加固城防,增派戍卒,边土渐安,瓦剌不敢再轻犯。”

    nbsp《大吴史?礼制志?忠烈祠》载:“德佑八年,帝命在宣府西城门建‘谢勉忠烈祠,祠内供奉勉之环首刀、血书及绝笔信,由宣府卫派兵守护,春秋二季由当地知府主持祭祀。祠前立碑,刻谢渊所撰铭文:‘吾儿勉,守此门,死此门,魂护此门;吾儿忠,守边土,死边土,魂护边土。”

    nbsp宣府城西雪未消,忠魂犹护旧城谯。少年战死身先许,老父承志志未摇。血书nbsp“守土”nbsp凝青史,环刀卷刃记狂飚。至今边月照祠宇,似有英声答圣朝。

    喜欢。

第637章 灵车碾雪兮,返我京疆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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